經濟日報人物專訪A18

撮合旅客　結識各地有故事的人

社企CEO何靜瑩嘴巴麻辣，被她品評過的人與事，素來寸草不生。她說認識好多實業家，知道她創業，都想投資，「但講足4個鐘他們都不明白呢個矽谷創業模式，是要鼓勵創辦人，他們總以為可買下大量股份，可坐入董事局，可做大股東。」

「創業人永遠有個Passion（熱誠）。妳要將這個熱誠變出你的營商模式。」她的生命導師的一番話，果真一言驚醒夢中人！

想看到何靜瑩柔軟的心，還是跟她聊聊初創生意 Paxxioneer，及由此連結起的熱血故事，像會煮西餐的馬姐、希臘MBA島民、北京農民工學校校長。

重複與沉悶 會殺死創業家

辛辛苦苦撐起屯門高級毛衫廠 L plus H 八年，這位社企CEO對外要談生意、谷宣傳、做供應鏈管理，對內要化身「廠牧」為師奶工友排解紛爭，甚至提供心靈輔導，何靜瑩一開始確是甘之如飴，「工友說話無焦點，又鍾意將話題拉到好遠，又成日喊住同你講。你要一隻手扯她返回當下，一隻手在千絲萬縷中抽條主軸出來。」

她聆聽了4年，磨了4年劍，但重複與沉悶會殺死創業家。「搞這間互聯網公司，要靠朋友報料，上網搜尋隱藏世界各地的Paxxioneer （註：有熱誠有故事的人），在家工作除了上廁所，一日衝夠18小時，結果朋友都說要約我外出吃飯，拯救我的人生！」

18個月前，何靜瑩監製的第二個青少年品格教育音樂劇《逆風》，及紀錄片《爭氣》先後出台，「工作變得好瑣碎，欠缺挑戰，悶到我想入家族基金，享受下高薪厚職，每個月舒舒服服地幫人派錢。」這個如意算盤，被她的風險投資者兼生命導師阿Ben一句話打沉：「Ada唔得，妳最少還有1次機會創業，做那些工，妳返不出來。」

何靜瑩花了8年去完成社企毛衫廠大業，讓低學歷的工友活得有尊嚴。還要同場加映用音樂劇製作，去幫弱勢中學生做品格教育，衝得太行，到終點後，何靜瑩忽然頭腦空白。

希臘深度遊 有錢買不到

在生命導師啟發後，何靜瑩心忖，生平最憎跟旅行團，偏偏自助旅遊書又內容抄襲，沒有靈魂，「我最愛在旅途上搭訕，5個人有1個睬我，帶我去一個特別地方，或者吃一餐道地美食，全程已經值回票價！」

Ben說，這就是她的熱誠加痛點所在。初創企業 Paxxioneer 的出現，就是為了撮合旅人跟各地有故事的人。意念一出，生意十劃未有一撇，何靜瑩的人生旅程立時精采紛呈。

她去兩位參加了聖雅各善終服務的婆婆處，吃了一頓老式西餐。「其實我唔想咁悲情，以前帶人送毛衫，送兩個橙，噓寒問暖後就已經唔知講咩好，今次就不同了，她們將以前為鬼佬事頭煮的餐，做一次給我們吃，個個飽到嘔，因為你知道吃完這一餐，出面再也吃不到這樣美味的雞扒！婆婆自覺塊雞扒好豆泥，是你給了她認同與尊重，她拿着參加者的一千幾百塊，無處可用，又捐回給善終服務。整件事情很noble（高貴）。」

去年做腦部手術前，何靜瑩去了趟希臘，在最大那個島Crete小住，意外發現了那是老友的史丹福MBA同窗的祖家，她駕了兩個小時車去見這位仁兄George，「他告訴我，讀MBA是為了返國創業，誰知2010畢業後遇上希臘經濟下坡，希臘人家庭觀念很重，他放下矽谷的大把offer，回去守望家人，結果3至4年下來，不單沒有創業，卻一直在賣家族生意保本。熟讀希臘史的他帶我去看二戰傘兵降落處，好似榕樹頭講故佬般，好聽到暈，因為這個人實在是太愛他的國家了。」

以冰冷科技 講熱血故事

沒有他的好介紹，何靜瑩根本不會點希臘式煎芝士，不會認識牧羊人，吃不到新鮮羊奶造的傳統白芝士，「他還告訴我，失業率35%，後生仔失業率逾50%，好恐怖！但當地治安勝過羅馬，因為沒有人打家劫舍。」

何靜瑩說，這些東西看報紙根本看不到，何況這個有故事的人，帶他認識了更多有故事的希臘人，像自學成家的Manousos，放下會計本業，去陶瓷店做雜工，結果成了出名的陶瓷家與畫家，不過一場金融海嘯，他的東西根本無人買，何靜瑩一心借科技帶他出生天。

當然，事情還有很多細節需要商榷，好像安全、收費、法規等灰色地帶，但無阻何靜瑩以冰冷的科技去講熱血故事的心。「我們相信Passion breeds passion（熱誠會互相感染）。」

對於初創企業，何靜瑩有4大秘笈：

1. 創辦人是初創企業的靈魂：何靜瑩說身邊50、60歲的實業家都對她這盤生意豎起拇指，他們一聽就明白這個旅遊平台的價值，覺得付出400萬換取股份很划算。「他們只是搞不懂這個矽谷創業機制，為甚麼明明當何靜瑩投資了200萬連人工，他們給400萬卻換不到66.6%股份，而只得區區15%？還說甚麼A輪投資後可能要2,000萬才能換到同等股份。」

她說天使投資者之所以叫做天使投資者，就是因為他們有9成機會失敗，但一旦買中，就像PayPal聯合創辦人Peter Thiel 一樣，投給Facebook的50萬美金成了會暴漲的金蛋。

2. 不要一畢業就創業：何靜瑩引述自己的風險投資者阿Ben所言：「現在好多人贊成愈後生做創業愈好，但你都不知何謂管理，危機掉在面前都分不到，可能100萬個創業者中有1%的Steve Jobs或Mark Zuckerberg，極度犀利，也極度高風險。」

3. 要有足夠脂肪保護自己：「我口袋裏沒有幾千萬，只有慳慳埋埋的100多萬，日後現金流如何？其實就像女士不能夠太瘦一樣，正常要2成幾脂肪，才有足夠保護，若你像某些鋼條歌星般得1成，一有意外就會傷到內臟，咁點算呢？」

4. 創業家切忌情緒化：「專業上太多情緒會做錯決定，令人對你失去信心，咁你就戇居喇。你要鬧人，也要鬧得好理性，好有料到，不能像個師奶蠻纏。做生意以情服人是低層次，一定要以理服人。」

代收費用，防參觀者佔便宜

北京農民工學校的校長，是何靜瑩的哈佛師姐，她說5年前英相訪華，夫人就是去探訪這學校，本來半小時的行程，臨時延長到3小時。

員工變相被剝削

她說之後開始多人留意這學校，國際學校又帶細路去，旅行團又帶人去，滿嘴說多些人認識你便多些人捐錢。師姐不知道如何推辭，但探訪不斷卻無人捐錢。何靜瑩知道後抱打不平：「你就用我這個 Paxxioneer平台吧。錢由我來收，麻煩有我來擺平。」

何靜瑩的毛衫廠曾經此苦，對存心佔便宜之輩特別痛恨：「中學生大學生來參觀，連貿易公司培訓MT（實習生）都說要來參觀，我們一間細細的廠，你60人我要分成10人一組由6個同事帶領，你免費用我們的executive hour，也要對我的工人公道點，不可剝削他們的分紅啊！」

最近有國際學校帶40人去農民工學校，由中介公司聯絡 Paxxioneer，師姐因此賺到1萬元，何靜瑩很高興：「這個數目要籌很久。」

但後來她發現該校只是付了35人的錢，堅持另5人只是陪同老師，她氣不過，強勢追討說：「這5人國泰港龍會不會免你機票？酒店免你住宿？故宮免你入場費？你這樣不是白佔學校便宜是甚麼？」慶幸被貪的便宜最終也討回來。

善待員工出差　要食得好住得好

「高層次老細」是網上咖啡廣告爆出的潮語。做Lean Startup的創辦人，何靜瑩也有個信念：出差時要讓員工食得好住得好。

今年初，她去了10天希臘拍片，返港胖了6磅。「攝製隊以為我住1,000元一晚的豪華別墅，他們要住旁邊200元一晚的airbnb旅館。不，我不會這樣，我寧願省其他，也要跟他們同吃同住。好多老闆就是不明白這道理。」

很多人都質疑她創業創得太豪，她晒出今次拍的高質影片：「沒有體力拍不出好片。」大家一知道拍片的收費，全部靜晒。有間公司說，拍5分鐘片花了100萬，不明何靜瑩拍片開支如此便宜！

2人做5人工作，雙贏效率高

「我是將原本5個人的工作，分給兩個人包辦，Cam Man要身兼收音、打燈、風景攝影師，辛苦是辛苦些，但兩個人收4個人的錢，賺多1倍人工，還賺埋旅遊與工作新體驗。我則省下1個人的工資、3個人的食宿、1輛車的皮費，還有他們賣命拼搏。」

她聽過有人豪花1,500萬做個Fin Tech App，兩年後推出沒生意。「我沒有8位數字支票在手，不會豪請50人團隊，找間loft感覺的靚工廈試玩，好在我的越南工程師不收我錢，只收股權。」

她這大半年不但沒人工，還押下100多萬私己，她等的是A輪融資，求幾千萬擴大版圖到全球100個城市。「越南團隊承擔了這18個月的營運成本，前面只有一條路，就是大家一齊努力，我一日籌不到錢，他們一日蝕本，能推動眾人共同努力，正是創業最美的地方。」

撰文：梁穎勤
2016.6.24

www.paxxioneer.com